坐看斋

“擂响中华”最后一场戏

26日下午，接连看了两场戏。名曰“擂响中华”的这个演出，今天是第十一、十二场。也就是最后两场，谢幕的戏。本来第十一场是给演员排座次的，第十二场是排座次之后的反串，然而也许因为反串近乎幽默，对最后一场进场的官们来说，不好看吧，或者不够显示实力吧，于是将这两场颠倒了。于是这最末一场就成了重头戏。”擂响中华”这个题目不通之甚。不知谁起了这个题目。

昨下午五点半，和米密在她们的灶上用晚餐。中午吃多了，晚上就少吃了点。其实也是一饱。

戏原定的六点半开演，因为某些大人的晚莅，于是推迟7点进场，七点半开演。

7:32，忽然听见几声掌拍，以为是演员从后面进来，立即感到不对。演员是不会从后门进场的。一转头，果然是几位官爷，鱼贯而入。

在此之前，又和下午一样，有一个便便大腹的小伙子使劲的鼓动，如何鼓掌，如何打开手机辅助光，在主持人白某进场时造成“星光灿烂”的效果。反复的这样烘台子，叫我想起耍猴，多了心就生厌。

7:48，终于等到正戏开演。第一场是苗文华的豫剧《桃花庵》。这是豫剧的一出传统剧目，剧情是苏州才子张才和女尼陈妙善在虎丘茶楼相会，后来张才匿居尼庵，却暴病身亡，陈妙善生子。豫剧大师桑振君搬演这出戏独有心得。苗文华就是桑的徒弟。戏是悲情的一段唱，细细叙说她和张才的萍水相逢，成就一段露水姻缘，却因此堕入苦海。苗文华这一段唱得工稳，拿捏得住。听这一段豫剧，我忽然想起一个酷爱豫剧的人，心里生出惭愧。

第二场是孙路阳的《红高粱》。这是自莫言的小说改编的评剧现代戏。我的经验，这类新编现代戏几乎没有好的，尤其是唱词，大都鄙陋不堪，缺乏戏剧中几代编剧和演员的打磨，粗俗。如果配上唱腔，还则罢了，如果阅读，那就简直不堪卒读。孙路阳的唱词也不能免此厄运。“九儿呀，我不能让你走/……..噢噢噢/九儿”。“野鬼孤魂，四处游荡/…..要死我先死，流血我先流”，这都是啥唱词？最后呼喊“九儿呀！”据介绍，孙路阳是不错的演员，向一位有影响的景老师学的戏，得其亲授过《钟离剑》，号称评剧花脸第一人。但是这出戏的编剧唱词的确不够文雅。即使是余占鳌是一个土匪，编剧的唱词也得有文雅的意味。因为即使是土匪，也有其匪道，领导众匪，不是徒靠嗜杀和野蛮，必然有驭下之术。这就需要有身上有一点传统的文化，即使没念过书，而接受传统的熏陶是会在骨子里的。所以唱词就得有一些些雅气。仲呈祥是评委之一，还说天津评剧团也排过《红高粱》，孙扮的是十八刀（？）。不知道天津的戏是咋回事，这出戏我的确觉得是没有多大意义，唱的没有顿挫，做工也没显出来。好的演员，抬脚动手都要显出演员的修养，但是在孙的身上，看不出来。而演出现代戏，尤其是新编，对演员是一个考验，并且很容易塌台。

第三场是上海越剧院当家花旦方亚芬的《祥林嫂》。当方亚芬还没上台，主持人就介绍方亚芬，说是在台下坐着，我不禁扭头去看，果然，是一个窈窕入时的女子，四十多岁吧，长相也算是美女。在我的印象里，当家花旦总是夺人心魄的。而且方亚芬是袁雪芬手把手教出来的祥林嫂。当方亚芬一身褴褛出现在场上时，我不禁惊异于她的姣好的袅娜而欣挑的身材。而以这样的身材扮演祥林嫂，又强自的把腰身弯曲下来，做成伛偻状的历尽精神和衣食的乞讨折磨的祥林嫂，是如何也不相宜的。就看她的表演了。虽然化妆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她还不是祥林嫂，虽然依据情节，她唱的也很入戏，几乎是祥林嫂了，最后倒毙在大年三十的门口，但是总觉得还是不是。女人太爱惜自己的容颜和仪态，是唱不好戏的。戏需要舍身，虽然未必伺虎，但是也要舍身。可是能看出方亚芬是尽了力的，并且念起师门深恩，她自己也动了真情。在和主持人白某说起师傅袁雪分时，一时哽咽，连我也受了感动。她自己说她第一次演祥林嫂，袁不看好她，她坚持，于是在袁雪芬家，袁拿起阳台上一根竹竿，哪根竹竿有些发红，于是这根竹竿就比划身段给方亚芬，精心的为她设计。可见得这出戏是凝聚了她们师徒深情的。但是她还是在这出戏里显示了她的灵性，对祥林嫂的命运的理解，也表现了她的扎实的从小就进入越剧旦角行当的嫡系功夫。

也许是环境所限，她的简单的道具却实在是有悖这出戏。左臂挎的讨饭篮子太新了，连绿篾都是又新又干净，而讨饭棍长长的高过头顶，愈加显得她身材的高挑姣好。而已经长年讨饭的历尽世人白眼的祥林嫂是不可能有这样新的讨饭篮，长途沿门乞讨的叫花婆实在是太累了，需要的讨饭棍是要支撑疲累不堪的全身的重量，和心灵的重压的。这就需要讨饭棍短，一边支持她不倒毙在路旁。这些细节方亚芬也是要在意的。当家花旦，名家弟子，一定要在细节上讲究，不能有一丝丝的失误。体会剧情，揣摩人物的身份、环境。这些对一个演员来说，很重要。而所有有声誉的前辈演员，莫不如此。而立在舞台入口处供祥林嫂倚身的那尊石柱，似乎威严的牙眼，增添了世道的严酷，和对祥林嫂的审视，对台面气氛有一定的提示或者烘托。虽然我多次去绍兴，漫步绍兴街头，没有见过今日还有此石柱，但是在祥林嫂的时候，也许还真的有。鲁迅先生是伟大的。

第四场是惠敏莉的《柳河湾》。在家门口唱戏，也是唯一进入决赛的人，惠敏莉的压力是够大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她的戏。她还是入戏的，声汪，刚健，但是柔软不足。秦腔现在存在的问题不少，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她是提着劲畅唱的，心里急，所以唱的少了些从容。加之锣鼓家伙声音大，几乎要淹没了她的唱，不好。以后看看《柳河湾》全本。拴马桩在这儿做了布景，不错。

第五场是柯军。相较李宏良的酒保，柯军逊色多了，没有表现出武生的武功。

王洪岭一亮相，就觉得她的格局大，唱得舒缓、沉实，显得有修养，招式清晰，脉络分明，字正腔圆。她是压轴的，据说排她在最后，是因为前几场的排名在第一。我一看她的戏，觉得这回的状元非她莫属了。而她的戏如果再细致些，再入戏些，也许就是这一派的宗师。本来有方亚芬，可是她一出场，方亚芬显得变成小旦了。

最后排名，王洪岭第一，而柯军第二，第三是方亚芬，第四惠敏莉，余下二人并列第五。觉得柯军排第二不称，应该名次再往后甩。而苗文华应该再靠前一点。她是吃亏了。奖品是丁山的紫砂壶尊，好像上面刻了啥字腿跟图案。

不过和历届在西安举办的艺术节和戏剧节比较，这场活动的戏也算一般，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差，一般，没看见出彩。

上午出门时，风雨大作。在城门洞等车过来。到晚场谢幕，十点多，雨霁云收，晚凉飒爽，正好睡觉。

       2018年5月28日星期一 0:01湘